Jin Au Kong
President of The Electromagnetics Academy (1989-2008)
 

去年元夜时, 花市灯如昼;
月上柳梢头, 人约黄昏后.
今年元夜时, 月与灯依旧;
不见去年人, 泪满春衫袖.

Life is changed because of you. How can we be happy without you?
--- by PIERS and all his beloved

"天涯杂谈"纪念孔金瓯教授
作者:limy_opt 2008-3-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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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听说孔教授逝世,非常伤心,他是我在浙大最尊敬的老师之一。在听孔教授的课程之前,我已经听过很多人讲的电磁学。这些老师有些喜欢用PPT上课,说推导过程回去自己算,记住结果就可以,这样的课程往往上课时不能跟上老师的思路,几乎变成自学;有些老师则喜欢一边拿着教案或者参考书,一边在黑板上抄写公式,大段大段的公式使我们昏昏欲睡,依然是学不透电磁学。2002年暑假,听说有个MIT教授上电磁学,还有4个学分,我想见识一下MIT的教授上课有什么不同,就选了这门课。这是孔教授第一次在浙大上课,最早听他在浙大上课的学生,如今应该没有几个还留在浙大的了,而我有幸就是其中之一。

第一堂课就是孔教授上的,在微电子所的三楼会议室。初次见孔教授,双眼炯炯有神,身穿宽大的西装(我听过他很多次课,印象中似乎全是这样的穿着),脖子上围着一条丝巾。第一堂课他提出了约法三章,上课时不能迟到,不能睡觉,不能开手机。如果有一个人违反约定,孔教授就停下来去教室门口外站5分钟。开始我还纳闷这个惩罚措施怎么会是惩罚学生的呢?后来才发现孔教授的一堂课是多么的宝贵。第一次课上他没有讲电磁学的内容,而是问了我们三个数学问题,可惜我只记住了两个。一个是高中的代数题目,还有一个是关于找宝藏故事的问题,其实是高中平面几何问题,让同学采用不同的方法解答这些问题。孔教授则采用了复变函数的方法很简单地解答了这些问题。后来才知道,复变函数在电磁学中的是非常重要的方法。孔教授的课十分活跃,他非常喜欢与学生交流,第一堂课他就让大家随便问他任何问题。我记得有个同学问他有几个女朋友,孔教授答,“太多了记不清了”。那位同学又继续问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,孔教授笑着说:“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,都是女人,没有什么区别的。”大家哄堂大笑,原来牛教授也又这么平易近人的。课后他说浙大教室黑板太少,以前在MIT上课从头写到尾,都不擦黑板,一堂课下来,可以从头给学生回顾开始讲到的内容。于是我们到处找黑板、白板,不管大小全都搬进了会议室。孔教授还说以后他来浙大要造一个满屋子是黑板的教室,就不用我们这么辛苦了。

孔教授每次上课的教案就是一张纸,有时只带粉笔。但是讲课的内容从头到尾全是亲自在黑板上推导,时不时还停下来,回头问问我们是不是都清楚了。他盯着你的时候,如果你的眼神是困惑的,他会主动问你哪里有不懂。你的问题再简单,哪怕是他刚刚讲过的,他都会认真地给你解答,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,真正做到了诲人不倦。当他发觉有些同学要睡着的时候,便主动会讲一些科学家的轶事引起大家的兴趣。这些故事不全是为了娱乐,有些是教我们要遵守学术道德,有些是如何从事科学研究,有些是引发我们的深思。比如,一次他讲到Green函数,推导完公式后,发现有人困了。他就开始讲有关Green的故事。他说:“Green第一篇未正式发表的论文几乎濒于失传,Thomson、Hopkins、Li Ouville和Sturm等人整理了该文,在Green去世十年后正式发表,命名为Green’s Theory。19世纪的科学家尚且都尊重原创,而现在21世纪很多所谓的科学家却都在公开剽窃他人的研究成果。”他又讲到:“在Green短促的一生,共发表过10篇数学论文,这些原始著作数量不大,却包含了影响19世纪数学物理发展的宝贵思想。10多篇论文是什么概念,目前在浙大也就是一个教授3个月的工作量,Green按照浙大的标准肯定是呆不了。”全班哄堂大笑,大家都没有了睡意。可笑过后,细细品味孔教授的这些话,使我们的心情很沉重。孔教授的这种上课方式,至今都令我难以忘怀,现在我的几位同事在上课中都模仿孔教授的这种风格,在枯燥的学术之中穿插些名人轶事。后来在一次教学改革研讨会上,有些老师说:“老师不是小丑,上课讲授知识本来就是枯燥的,怎么能让学生有兴趣呢?”我当时就说,“建议你们去听听孔教授的电磁学,你们就知道了。”可惜,现在再也不能有这种机会了。

孔教授治学十分严谨。一次我指出他书后一道题目的答案有误,他看了后,对我说,“我要仔细回去研究一下再给你答复,因为错误只能修改一次!”第二天,我以为大牌教授肯定忘了一个普通学生提的问题,没想到他主动找到我说,“那个题目的答案确实是错了,你的结果是对的,非常感谢你,再版时会修改。”从此,我经常去问孔教授电磁学方面的问题。孔教授虽然不是我的博士导师,但是他给我理论上的指导非常多。有一次我写email问他一些有关我博士课题的问题,他在回信中简单回答了我的问题,并说我在美国,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,可以去找沈教授进一步询问。我博士论文中有一章的内容都是基于孔教授的一篇文章给予的灵感。如今这些email保存在我的信箱中,成为了永久的纪念。

后来孔教授的课不光是自己一个人讲,除了一些他们组的老师,他还不时邀请一些名人、大师来给我们上课。我印象中K.K.Mei(梅冠香)和刘盛纲等教授就给我们上过课。这些大师都对电磁学有自己的理解方法,开拓了我们的眼界。

孔教授的课程不但有基础的理论知识,也包含着电磁学研究的前沿,早在2002年时他就指出负折射(左手)材料将来会是电磁学研究的热点,鼓励我们从事这方面的研究。那个时候浙大很少有人知道负折射材料,我也没有听说哪个教授从事这方面的研究。虽然1968年苏联科学家V.G.Veselago首先提出了负折射率介质的概念,但是对于这种难以制作的材料能否成为将来研究的热点,是否有应用价值,我当时还有所怀疑,到现在事实说明了一切。

如今我也即将走上讲台,做为一名老师。我担心自己上不好课,去年12月份,又去旁听了孔教授的课。那次孔教授只上了3次课,尽管他的眼睛依然有神,但是脸很憔悴,也老了很多,与我初次见他大不一样。其中一次课还正好是他的生日,我们一起给他唱了生日歌,他很感到意外,但看得出他很开心。课后,我把自己来听课的目的和孔教授说了,他鼓励了我,并建议我听他今年给本科生上的课。真没想到那是我最后和他的谈话。回去后,我在给自己班的同学开班会时说,如果大家到了高年级有选修光电和信电课程的同学,我建议你们一定要去听一听孔教授的课,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,浙大的名师。

与孔教授昔日交往的情景历历在目,听到孔教授逝世的消息,我十分悲痛,也为浙大失去一位这样的老师而惋惜,仅以此文表达对孔教授的怀念之情。孔教授虽然去世了,但是他对科学的热情,他的教学理念都深深地影响着浙大的学生。我希望浙大将来还能不断引进名师,更希望浙大将来能够自己培养出像孔教授这样的大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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